女兒是我的頭一胎,出生時不明原因的在右臉頰中間的位置長了個看似草莓,泡起大小如一元硬幣般的腫瘤,而它卻也迫使我們全家和寶寶一起提早開始面對生命的崎嶇。每當我帶她出門在路上遇到陌生人時,大家總會對她臉上的大草莓投以好奇、甚至嫌惡的眼光。有時候遇到較主動的人,則會指著她的臉問東問西或竊竊私語、品頭論足,甚至有小朋友會用手去戳它。大家的這些不經意的舉動或許只是出於善意和好奇罷了,並無真的惡意,但可知這無意的“關心”,甚至老一輩說法中那像是厄運的徵兆惡意的嫌棄,都深深刺痛了我這為人母一顆愛子的心,在人後偷偷拭淚。不知何時開始,在她小小的心靈裡竟也慢慢的感受到別人看她的關注眼神。每每在幫她洗澡時,偷偷用手來回擦拭她臉上與人不同的紅斑,在一次次不斷接受別人異樣的眼光後,她小小的心靈只能任由大人為她貼上無情的標籤,看在我的心裡真的好痛,她還無法完全瞭解媽媽說的話在找到和她溝通的密碼之前,我卻只能無助的任由傷害加諸在她的身上,卻無能為力。那種無力感不是對她臉上的紅斑感到無力,而是對一般人用外表取決一個人,用沒有科學根據的傳統說法,而感到無力絕望。我曾發誓要陪著女兒一起捍衛生命中的挫折,如今卻食言了。尤其是與她同輩的孩子,看到她臉上那種激烈的反應時,一旁的我再也止不住委屈,眼淚頓時一股腦兒奪眶而出。她是個如此善感、好奇、對周遭的人充滿熱情的孩子,如今卻像個驚嚇過度的小動物,本能似的縮回去,收拾起才剛剛伸出探索的稚嫩的友情觸手。現在在公共場合,或即便在她最喜歡一起玩的哥哥姊姊面前,她顯的非常沈默,反而習慣藏在人群背後躲著看別人玩,遠遠的把自己鎖在安全的門後。為了保護自己,她竟開始遠離人群,把自己禁錮在自我建築的堡壘裡,以為如此一來,就不會再受傷了。焦急的我不想讓她就此關上那對外溝通的一扇心窗,卻也眼睜睜無能為力去改變什麼,只嘆我是個無能的媽,不能破除、改變世人對完美的迷思,活出生命的完美。
曾經有人和我建議,找名醫求診可以輕易去除血管瘤在臉上留下的疤痕。我也熟知現代的科技進步,雷射、冷療等等對它已不是什麼大問題。但醫學科技可以使人的外在更加美麗,卻無法使的人類越過迷思,改變對美醜的成見與排斥,更無法治好美好無殘缺的外在軀殼下,那顆冷漠的心。以前的時代悲情來自於大時代環境下的無奈,現代人的悲情,卻是因過度的物質追求,所造成人與人之間的冷漠。物質越是豐富,人的心貧指數卻越高,這或許也是另一種時代下的無奈產物吧!
人世間存在的可怕不在於看的到的物質,而是因無知的牢籠所帶來生命無形的緊箍咒,套住了自己也進而傷害了他人,甚至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。我會陪著她繼續在未來的日子裡堅強走過生命的沙漠,直到找到綠洲。或許痛苦的盡頭就是品嚐甜美果實的開端,這也是為什麼我堅持不替她做治療的原因。該來的總是會來,這也將成為她生命中別人取不走的經驗,這是上天要她承受別人所沒能承受的困境,加油!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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